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枝子来访

1999-02-11 来源:生活时报  我有话说

家里收藏有几件日本文物,全是当年八路军的父辈留存下来的。有两轴水墨画,一帧画的是松树小鸟,一帧画的是芦桔枇杷,画风淡雅,不属于大写意,但也不是工笔,迹近吴昌硕风格,论年代,起码百十年以上。

另有两件,“九谷烧”盖碗,洁白的瓷上绘的是起舞的鹤,原装的锦盒,已陈旧破败,岁月的痕迹是那样地无情且明显,看上去有几分触目惊心。

一直没把这几件日本文物当回事,对“九谷烧”略有所闻,盖因为民国时人赵汝珍在自己编述的《古玩指南》一书中有过一点介绍,他这样写道:“日本新兴窑厂,已多至不可数计,惟旧式名窑,亦有数处。其中以‘九谷’与‘锦文山’为最著名,专事仿制中、日古代名瓷……查九谷与锦文山,均系创自中国南宋时期,迄今约有千年历史。”原来“九谷烧”有这么久远的历史,心中不由得生出几许敬意来。

有了日本文物,或心中认定的日本文物,就琢磨着弄清楚它们的身份和价值。一来二去,一位好友的弟弟出现了,他十几年前赴日本留学,现已在日本定居,成为日本姑爷,近日将回北京探亲,并将陪一位“日本老太太”、资深的日本收藏家登门造访。

就这样,破天荒地迎来了一位“倭人”,由一位前北京小伙子、现日本姑爷领着,踏进了我家的房门。

想象中的“日本老太太”,一点也不老,充其量也不过50出头,活泼、开朗,“日本姑爷”介绍道:“这是松静枝子女士”,她不断地点头、微笑,继而与我的女儿用日本英语对话,女儿英语的表达能力不强,托故躲进厨房,枝子兴冲冲地追了过去,询问女儿的年龄,女儿告诉她“我今年18岁”时,枝子点头的频率更快更多,当然也更开心。

我问“日本姑爷”,不是说来一位老太太吗?这怎么算得上“老”?

姑爷正色答道:在日本,40岁以上的就足可称之为“老太太”了。由此可见不同国度对于女性年龄的界定也不尽相同。

松静枝子乐观开朗,当看到上述几件日本古玩时,她忽而严肃端详,忽而抚掌惊笑,甚至为了证明自己的判断,在一张白纸上画图,把日本从明治到大正直到昭和的年代划分一一显示给我,于是我知道明治元年是1868年,相当于我国的清中晚期,明治年号用了45年,到1913年大正之年;继而是64年的昭和;现在日本是平成年号,已经第10个年头了。

我从没去过日本,但对日本历史略有知晓,“明治维新”是日本强盛的一个发轫,“大正”则陌生一些,“昭和”再熟悉不过,天皇治下的日本子民,靠独特的年号到新中国旅行,继而到我家中一一划分,这本身就是一件极有趣的事。

日本文物,我指的是自己收藏的这几件,有的源自东北,有的则收自旅顺,字画当购自“大正”年间,瓷器则是在1945年日本投降时为岳父所得,当时他身为八路军一名宣传干部,在旅顺的地摊上购得,一藏竟已半个多世纪之久,它比聚集在我家中的每一个人辈份都高,包括“日本老太太”。

对“九谷烧”,“日本老太太”以瓷器专家的眼光审视良久,继而告诉我说:“这对盖碗是在日本北部烧制的,时间不太久,80至100年光景。”为了说明“九谷”所在的位置,她又画了一张图,先是芋头状的日本岛,标明上北下南左西右东之后,九州与北海道一一注明,而“九谷”所在地在日本地图上,居然与中国和韩国最近,融一座海峡,地道的一衣带水。这也证明了为什么“九谷烧”能与中国陶瓷文化迅速融合的原因:得地利之便。

顺便问起中国旅日画家的情况,日本姑爷说影响最大的是一位南京女画家,叫傅益瑶,傅抱石的女公子,善画寺庙大型壁画,且在电视台讲授中国绘画技法,几乎尽人皆知。

又是一个巧合,因为我在不久前赴江苏参加全国诗歌座谈会,曾见过傅益瑶女士,并由她陪同参观傅抱石故居,她赠我的一本日本出版的个人专著《水墨画》一书尚在案头,内中对中国画各类技法的介绍十分详尽,还夹有一张傅女士与联合国秘书长安南的合影。兴冲冲地将《水墨画》递给枝子,一看到熟悉的日本出版物,枝子马上惊呼,继而全身心地投入阅读,她就是这么一个率真的人。

枝子携来一樽日本清酒,一把彩绘、可摆放的折扇,这折扇据说是节日必摆之物。我赠她一块翡翠饰件,她郑重地戴在脖子上,合掌答谢,我相信这小小的吉祥物能给她这趟旅行带来好运气。

枝子走了。日本姑爷也走了。他们像一阵风般掠过,带给一个普通的中国家庭几缕清新与好奇,枝子访古,兼访今,我相信自此之后,“日本老太太”会更加年轻。补充一句:枝子已经第三次访问中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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